柳宗元：让段秀实与泾州青史留名
 

　　唐建中四年（783）十月，京城长安发生了泾原兵变，德宗仓皇出奔，原卢龙节度使朱泚被叛军拥立为帝。时滞留长安的司农卿段秀实，被朱泚召来议事时，突然手挥笏板猛击朱泚头部，唾面大骂："狂贼，吾恨不斩汝万段，我岂逐汝反耶！"终被杀害。唐德宗闻讯后，痛哭失声，亲自题写碑文，追赠段秀实为太尉，谥号忠烈。然而朝中也有人说段秀实的这一举动是"武人一时奋不虑死，以取名天下"。柳宗元深知段秀实为人一贯刚直，"遇不可，必达其志"，出于义愤，他于唐宪宗元和九年（814）贬居永州时，写下了《与史官韩愈致段秀实太尉逸事书》，取其在泾州（今泾川）任职时的三则逸事，经恰当剪裁组织和生动描写，以表明段秀实的刚勇是出自其性格之必然，从而使流言不攻自破。
　　这三则逸事，一是仁愧焦令谌。段秀实担任泾州营田副使时，泾州大将焦令谌掠夺他人土地，并强租给某农夫，要求收获时与其对半分粮。是年大旱，田禾绝收，农夫无力缴纳田租，只好向焦乞求减免。焦蛮横地说："我知入数而已，不知旱也。"农夫走投无路，只好向段秀实告状。段秀实写了一份口气温和的文书，派人送焦。不料焦却暴跳如雷，不仅不减免田租，反而把送来的文书铺在农夫背上，重责二十棍，并命士兵把奄奄一息的农夫扛到段秀实府上。段秀实见状大哭道："是我害苦了你！"并亲自为农夫清洗血迹，敷药包扎，喂食进水，亲如手足。随后，他毅然把自己唯一的坐骑卖掉，换了粮食代农夫还租。驻扎在邠州（今陕西彬县，与泾川接壤）的淮西军主帅尹少荣听到此事，专程赴泾州见焦令谌："你还是人吗？泾州赤地千里，百姓将要饿死；你不但不怜惜贫苦，反而重打无罪之人。段公，仁信大人也，而你不知敬重。今段公只有一马，贱卖后换谷交你，你居然收下了，真是不知羞耻到了极点！"一席话说得焦无地自容，竟至不能进食，不消一夜，自恨而死。
　　二是勇服郭晞。段秀实升任泾州刺史后，汾阳王郭子仪的儿子郭晞带兵驻扎于邠州，由于军纪松弛，兵匪不分，甚至发生了人命惨案，邠宁节度使白孝德碍于郭子仪的声望不敢声张。远在泾州的段秀实闻听此事，主动致信白孝德要求代理邠州的治安事务，得其应允。一个月后，郭晞部下十多人上街强抢强卖，又刺伤卖酒老翁，段秀实果断下令将这些人拿获，并全部枭首示众。郭晞军营闻讯后全体骚动，披坚执锐，要寻衅复仇。白孝德大惊失色，急问段秀实如何处置。段秀实胸有成竹地说："我到郭晞军营自有办法。"他解下佩刀，只带了一个又老又跛的士兵牵马，来到郭晞军营。面对杀气腾腾的士兵，段秀实边笑边走进营门，说："杀一个老兵，何必全副武装？"见到郭晞，他义正词严地说："令尊大人勋塞天地，应力求始终。现在您放纵士兵为非作歹，扰乱天子边地，人们不会怪罪您手下的士兵，但都会说您倚仗了令尊大人的权势。郭家的千秋功名，难道就毁在您的手中？"话未说完，郭晞就心悦诚服地向段秀实道歉，并知错即改。
　　另一件是节显治事堂。段秀实从泾州任上被紧急征召为司农卿，临行前他告诫随后启程的家人，经过岐州时，节度使朱泚可能会赠送钱物，千万不要收下。果然，其婿途经此地时，被朱泚强行赠送三百匹大绫。段秀实怒责其婿，其婿谢罪说："我地位卑贱，实无法拒绝。"段秀实就只好把这批大绫原封不动地架到他办公的司农治事堂的房梁上。段秀实就义后，有人给朱泚报告其当年拒礼一事，朱泚派人从治事堂取下大绫一看，最初封存的标记丝毫未动。
　　段秀实（公元719-783年），字成公。陇州汧阳（今陕西千阳）人，幼读经史，稍长习武，言辞谦恭，朴实稳重，是唐朝中叶的名将，后在泾州任地方官。这篇千古名篇，自古至今被选入各种权威选本和高等学校教材；以笏击贼，也成为一个著名的典故，《正气歌》中"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正典出于此。
　　柳宗元、文天祥，这两个著名的文人，都成了"武人"段秀实在泾州的隔代知音。
　　

        参考资料：
　　1.柳宗元：《与史官韩愈致段秀实太尉逸事书》。
　　2.《旧唐书·卷一百三十二·列传第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