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子北巡关山（下）
□张双锁
穆王十七年（前960年）八月，穆天子从黄鼠山（今甘肃渭源首阳山）折向东行，于八月十五日到达西王母国（治地在今甘肃泾川王母宫山）。西王母在瑶池（在王母宫山下）大宴穆天子，并与其作歌酬答。穆天子又大猎于太原（今宁夏固原），经月氏国（治地在今宁夏泾源颉河）、焉支国（治地在今甘肃崆峒胭脂河），到达寿余国（治地在今甘肃华亭莲花山）。
原文之一：“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素]组三百纯。西王母再拜受之。”西王母，为西周方国之名，也是其首领之名。其名始见于舜代。《竹书纪年》曰：舜帝九年“西王母来朝。献白环、玉玦。”其国治地在今甘肃泾川王母宫山下。其山有北魏时西王母摩崖造像。正如《山海经》所言：“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蓬发戴胜”。其山之巅，空旷平坦，宫殿甚多，已成为海峡两岸一年一度祭祀西王母的圣地。原文意为八月十六日甲子是个吉利的日子，穆天子到西王母那里作客。他手执白圭玄璧庄重地会见西王母，并献上锦绣丝绢一百匹、白色素绢三百匹以示友好。西王母拜了再拜，然后收下了这些礼物。
原文之二：“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王母宫山，为昆仑山（今关山）余脉，其山之上为西周容成国领地。瑶池，在王母宫山下，这里为泾河、汭河交汇处，有山环水绕，又有王母宫山余脉直冲泾河，形成一弯曲地带，故以名之。原文意为八月十七日乙丑，穆天子在瑶池宴请西王母。
歌谣酬答
原文之三：“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自出，意为连绵不绝的丘陵迭踵而来。无死，意为身体健康。如《山海经》频频出现“持不死之药”的句子。原文意为西王母为穆天子唱道：“天上的白云悠然飘荡，地上的丘陵迭踵而来。道路遥远漫长，山川重重阻隔。祝您身体健康，希望您再来我邦。”
原文之四：“天子答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和治，为调和、治理之意。平均，倒装句，意为万民都享太平。而与尔通假。原文意为穆天子唱和道：“我返回东方，要治理中原诸国。到万民都享太平时，我会再来见你。估计到三年以后，我会再次踏上你们这片土地。”
原文之五：“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於鹊与处。嘉命不迁，我为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原文意为西王母又为穆天子吟唱道：“我来到这西方之土，便居住在这茫茫荒野。与虎豹野兽为伍，与乌鸦飞鸟共处。受命不能改变，因为我是天帝之女。为何这世上的人，又要离开你！为你吹笙鼓簧，心中总是荡漾。世人仰望你，如同仰望昊天一样。”
原文之六：“天子遂升于弇山，乃纪名迹于弇山之石，而树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弇山，今称王母宫山，在甘肃泾川。原文意为穆天子于是登上弇山，并在弇山之上刻石勒铭记其行迹，又种上槐树。题写了“西王母之山”五字匾额。
红河、固原和马鬃山
原文之七：“丁未，天子饮于温山。[以]考鸟。”温山，当在甘肃泾川温泉之地。原文意为十二月一日丁未，穆天子在温山宴饮。又弋射鸟兽。
原文之八：“己酉，天子饮于溽水之上。乃发宪命，诏六师之人[收]其羽。”溽水，当为阳晋川（今红河）。原文意为十二月三日己酉，穆天子在溽水岸边宴饮。并发布诏令，令随行部队捕捉鸟兽，收集羽毛。
原文之九：“爰有[林]薮水泽，爰有陵衍平陆，硕鸟解羽。六师之人毕至于旷原。曰天子三月舍于旷原[之野]。”旷原即太原，在宁夏固原。《竹书纪年》“秋八月，迁戎于太原”即此。原州与彭阳之间，曾有东海子和西海子，三国时尚见，与以上所述相符。原文意为这里有山林、沼泽和湖泊，有平缓绵延的黄土丘陵，众多的鸟类在这里落满了羽毛。随行部队已全部到达了旷原。穆天子在旷原之野休整了三个月之久。
原文之十：“天子大飨正公、诸侯。王勤七萃之士于羽琌之上，乃奏广乐。”勤即劳。羽琌即羽陵，今称马鬃山，在宁夏彭阳。这里为西周彭国领地，境内有东海子（今朝那湫），三国时水面尚有40余亩，今已干涸。原文意为穆天子大宴正公、诸侯。又在羽陵之上犒劳禁军卫士，并令随行乐队演奏了盛大的乐曲。
原文之十一：“六师之人翔畋于旷原，得获无疆，鸟兽绝群。六师之人大畋九日，乃驻于羽陵之[上]。收皮效物，债车受载。天子于是载羽百车。”原文意为穆天子的随行部队在旷原上纵情游猎，捕获猎物无数，以致鸟兽绝群。其随行部队大猎了九天之后，就驻扎在羽陵之上。穆天子令人查验猎物，并租车装载。穆天子这次共装载猎物一百车。
西海子和月氏国
原文之十二：“己亥，天子东归，六师[未]起。”原文意为三月二十五日己亥，穆天子启程向东行进，随行部队尚未出发。
原文之十三：“庚子，至于□之山而休，以待六师之人。”原文意为三月二十六日，穆天子到达某山休息，以等待随行部队。
原文之十四：“庚辰，天子东征。”原文意为五月七日庚辰，穆天子向东行进。
原文之十五：“癸未，至于戊□之山，智氏之所处。”智与知通假。这里当指西周禺知国（月氏国，读肉支），在宁夏泾源与甘肃崆峒接壤处，这里为颉河之源所在地。故而所指之山，当为关山东麓、与六盘山毗邻的某座山峰，姑以“戊山”称之。原文意为五月十日癸未，穆天子到达了戊山，这里为禺知国领地。
原文之十六：“[曰]智[氏]往天子于戊□之山，劳用白骖二疋，野马野牛四十，守犬七十。乃献食马四百，牛羊三千。”穆天子第一次北巡关山时，曾到达过禺知之坪，其国未曾进贡，也未见有人接待，穆天子还特意观察过其国之境。而这次其国之君智氏则主动迎接，主动进贡，标志着其国已臣服于西周王朝。原文意为禺知国之君智氏主动前往戊山迎接穆天子，进献白马两匹，野马野牛四十头，猎犬七十只。又进献食用马四百匹，牛羊三千头，以之慰劳。
原文之十七：“曰智氏[导]，天子北游于狮子之泽。”狮子泽，为西海子，亦称朝那湫，在宁夏原州。其泽于今几近干涸，现被水库所淹。原文意为禺知国之君智氏，亲自作为导游，陪同穆天子往北游览了狮子湖。
原文之十八：“智氏之夫献酒百[斛]于天子，天子赐之狗璋采，黄金之婴二九，贝带四十，朱丹三百裹，桂姜百[筐]。乃膜拜而受。”原文意为禺知国之君智氏，派人进献美酒一百斛，穆天子赏赐其美玉狗璋采，又有黄金缶十八件，贝带四十条，朱砂三百袋，肉桂和干姜一百筐。智氏君臣合掌加额，跪地拜谢，然后收下了这些礼物。
暖水、六盘山和乌氏国
原文之十九：“乙酉，天子南征，东还。”原文意为五月十二日乙酉，穆天子向南行进，又转向东路迂回前行。
原文之二十：“乙丑，至于献水，乃遂东征。饮而行，乃遂东南。”献水，今称暖水，在甘肃崆峒山后峡。原文意为五月十六日己丑，穆天子到达献水，又折向东行。穆天子停下来饮酒后而行，又转向东南方向前进。
原文之二十一：“己亥，至于瓜纑之山。三周若城，阏氏、胡氏之所保。天子乃遂东征，南绝沙衍。”瓜纑山，古称女床山、都卢山和鹿攀山，今称六盘山。其东麓峡谷有颉水穿流，谷缘有三边隆起，名曰三关口、金佛峡、弾筝峡。殷代为卢国领地，西晋时曾在此置都卢县。阏氏、胡氏，为西周两个部落之名，合称阏胡氏，为西周少数民族方国，史称焉居国、焉支国、乌氏（读焉支）国，治地在甘肃崆峒燕然山下、胭脂河峡谷。西汉时曾在此置乌氏县，东汉时因羌人之乱而侨迁泾川。如河西走廊的乌氏以及西域乌孙，皆为焉居国后裔，为秦汉时迁徙。如河西走廊的昆仑山、焉支山、龙首山、马鬃山等地名，亦为关山地名的西移，出现于秦汉时代。穆天子第一次北巡关山时，曾到达“焉居、禺知之平（坪）”，但此二国却没有任何表示。这次北巡关山时，禺知国热情款待，而焉支国却仍然无动于衷。原文意为五月二十六日己亥，穆天子到达瓜纑山。其山东麓的峡谷三边隆起，其状若城。这里是阏氏、胡氏部落的领地。穆天子于是折向东行，又向南穿过了空旷的泾水沙滩。
莲花山和寿余国
原文之二十二：“辛丑，天子渴于沙衍，求饮未至。七萃之士曰高奔戎，刺其左骖之颈，取其清血以饮之，乃赐奔戎佩玉一隻，奔戎再拜稽首。天子乃遂南征。”隻，古文“只”字，与双通假。原文意为五月二十八日辛丑，穆天子在沙滩中感到口渴，一时没有找到可饮用之水。禁军卫士高奔戎便刺破马车左边之马的脖颈，接取新鲜的马血给穆天子喝。穆天子觉得其味道甘美，就赏赐给高奔戎一双玉佩，高奔戎叩头至地，拜了再拜。穆天子于是又继续往南行进。
原文之二十三：“甲辰，至于积山之边，爰有蔓柏。”积山，今称莲花山，在甘肃华亭。这里苍岩起舞，怪石林立，有黄帝时所建武畤，秦灵公所建上畤、下畤，为西周寿余国所在地。原文意为六月二日甲辰，穆天子到达积山旁边，这里有茂密的蔓柏。
原文之二十四：“曰寿余之人命怀献酒于天子。天子赐之黄金之婴、贝带、朱丹七十裹。命怀乃膜拜而受。”寿与畴通假，畴与畤通假，故而寿余国之名，当因武畤而得。原文意为寿余国之君命怀向穆天子献上美酒。穆天子赏赐给他黄金缶、贝带和七十袋朱砂。命怀于是合掌加额，跪地拜谢，然后收下了这些礼物。
原文之二十五：“乙巳，□诸飦献酒于穆天子，天子赐之黄金之婴、贝带、朱丹七十裹。诸飦乃膜拜而受。”所缺之文当为某一方国之名。原文意为六月三日乙巳，穆天子到达某一方国，其国之君诸飦向穆天子献上美酒。穆天子赏赐给他黄金缶、贝带和七十袋朱砂。诸飦于是合掌加额，跪地拜谢，然后收下了这些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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